A. 有那些形容音樂好聽的好段
琵琶行等,詩比較好,有想像的空間。
嘈嘈切切錯雜彈
——淺說唐代三首描寫音樂的詩
序曲
唐代是詩歌的時代,音樂的時代……
在浩如煙海的唐詩中,描繪音樂之美的作品不少,天才的的藝術家們,用他們的聰明才智,向我們創造了一個金碧輝煌、光彩奇奪目的藝術境界。使這聽之有聲、視之無形的音樂之美,跨越時空的界限,流芳千古、澤遺後世,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偉大的創舉。我們不妨在這一組宏偉的交響樂中擷取幾首,再領略一下這其中的韻味。
第一樂章: 琵琶聲中的出怨
——白香山的江上琵琶
元和十年(815)六月,李師道派人前來主持平定藩鎮叛亂的宰相武元衡。白居易當時任太子左贊善大夫。雖然身非諫官,但還是首先上書切諫,請求緝辦兇手。結果遭到政敵的殘害,被貶為江司馬。正如他自己所說:「妨得名於文章,終得罪於文章」。這次打擊給白居易的心靈留下了很深的創傷。此詩作於被貶江州的次年秋。詩人歷經社會的殘酷和世態的炎涼後,滿腔的怨憤無處傾訴,恰巧與「同是天涯淪落人」的琵琶女相遇;聽了他很有感情的彈奏,壓抑已久的感情便奔涌而出,譜寫了這一曲千古絕唱。詩人觸景生情、因事起意,寓自己的身之感於琵琶女的不幸遭遇中,借琵琶女以抒發幽憤。進而揭露了封建社會種種不合理現象,表達了對琵琶女的同情以及對黑暗社會的憤慨。
《琵琶行》最為突出成就,在於對音樂的描寫。作者是如何把難以捕捉的音樂形象藉助語言表現出來的呢?他運用了四種手法:
一是多方設喻。
用一連串比喻反復形容,以表現琵琶曲中復雜、細微的音響變化。「急語」喻大弦繁音粗節,「秋語」喻小弦的細碎綿密,珠落玉盤喻樂聲的和諧悅耳清脆怡人,花下鶯語喻樂聲的流轉和宛,冰下泉流喻樂聲的幽咽若凝。把美妙重復的旋律和節奏表現的鮮明可感。
二是以聲傳情。
把琵琶聲的變化與彈奏者和聽者的情感融為一體,聲情交融。詩中,那時而歡快流轉,時而高昂激越,時而暫時休止,時而低沉幽咽的音調中,含蘊著琵琶女或歡樂或憂愁或沉痛或悲哀的情感。而且聲聲琵琶,又是演奏者與聽者構成感情交流的媒介。演奏者曲中傳情,聽者聞曲動情。構成曲調中有情、「傾訴平生不得志」、「說盡心中無限事」、「別有情」、「滿座重聞皆掩泣」。卻讓人感到樂中有琵琶女的形象,也有聽者的共鳴。象這樣,聲情結合,以情繪聲,不僅使所描寫的音樂更具藝術魅力,而且也有助於詩歌主題的深化。
三是虛中見實。
不但寫有聲,而且寫無聲,「別有幽情暗恨生,此時無聲勝有聲」;「東船西舫悄無言,惟見江心秋月白」,都是無聲襯托有聲,用休止來強調樂曲的效果。如果篆刻藝術的「計白以當黑」,戲曲藝術對舞台的運用。這種虛中見實,虛實相生的表現手法,是中國古代藝術的傳統特點,和王維的「深林人不知,明日來相照」有異曲同功之妙。
四是巧用動詞。
運用准確的動詞,表現演奏者純熟的指法中的「撥、攏、捻、抹、挑「的動詞,准確的表現了琵琶女演奏動作的變化有度,把多變指法化為視覺形象,加深了讀者對琵琶女嫻望的彈奏技藝的印象,更使音樂形象具體化。
白居易是位大詩人,平生寫了三千多首詩,精於樂理,對演奏技巧有獨特的體會。他通曉琵琶、笙、箏、篳篥、琴、箜篌等樂器,對民間音樂和外國音樂都有研究。他特別喜歡演奏七弦琴。他說過「本性好絲桐,塵機聞即空」,「自弄還自罷,亦不愛人聽」。頗有點樂此不疲。在寫《琵琶行》之前,就多次描寫過弦索樂的彈奏。如「四弦不似琵琶聲,亂寫真珠細撼鈴」(《春聽琵琶兼簡長孫司戶》)。「第一第二弦索索,秋風拂松疏韻落。第三第四弦冷冷,夜鶴憶子籠中鳴。」(《五弦彈》)。這種描寫使人想起《琵琶行》那段最精彩的文字。此外如《聽李士良琵琶》、《琵琶》、《聽琵琶伎彈略略》等,都說明他接觸過琵琶演奏。佳句傳神,絕非偶然。因而寫出了極品《琵琶行》,這種對音樂形象的描寫,千百年來膾炙人口。不只在中國,而且在世界文壇上,都是十分傑出的。所以方扶南的《李長吉詩集批註》說其為「摹寫聲音之至文」。
第二樂章: 琴聲中的潛意識
——韓愈《聽穎師彈琴》
「文起八代之衰」的韓文公有一首著名的描寫音樂的詩「聽教師彈琴」。此篇最能反映韓詩的風格「奇崛險怪「。這篇「摹寫聲音之至文」,曾引起過筆墨官司,文忠公(歐陽修)以為所非琴而為琵琶,宋人蔡攸、許彥周(《西清詩話》、《彥周詩話》)卻以為是琴詩,並譽之曰:「退之深得其趣」,「善琴者此數聲最難工」。
我們也認為此篇的確為聽琴,而且聽出了、也描繪出了琴聲之妙。這琴聲中也傳達出了作者當時的共鳴潛意識。
我們不妨也來領略一番。
琴聲響起來,卿卿我我,思思怨怨如少年男女情話,溫馨、柔美,充滿面柔情蜜意;繼爾劃然一響,變作男高音,成了戰士進行曲;一隊隊勇士雄糾糾、氣昂昂奔赴戰場;一會兒又變作廖闊天地間的柳絮;接著又百鳥爭鳴,朝鳳孤唱;最後又作攀登高峰,手足並用,步履維艱、分寸難上;忽然失勢一落千丈,琴聲戛然而止。似斷而非斷,綿綿渺渺,餘音繞梁。
顯然,作者先用一連的比喻(十句、七個形象連喻)描繪琴聲的美妙的旋律。琴聲的變化節奏,忽高忽底,忽緩忽急,忽滑忽澀、忽隱忽約盡在不言之中。而其中更多的則是運用通感的手法,化過耳即逝的琴聲為具體可感的形象。這種連喻乃為韓愈的大開法門。如他的《南山》一口氣用了十一個新穎的比喻。又如《 寄崔二十六立之》中「連年收科第,若摘頷下髭」;《 啄燈花同候十一》中「黃金排金粟,釵頭綴玉蟲」;《鏡潭》「魚蝦不須避,只是照蛟龍」。都是嘎嘎獨造二新奇之喻,此篇亦然。
李白也寫過《聽蜀僧睿彈琴》。全詩只用了三句,二個形象,「為我一揮手,如聽萬壑松。客心洗流水,餘響入霜鍾。」相形之下,一個如工筆畫,一個如山水畫。濃的極有極致,淡的也恰到好處,各有各的妙處,未可軒輊。
這種以形喻聲的寫法,在清末的《老殘游記》中得到了繼承和發揚。劉諤筆下的白妞唱歌的聲調高到三四節後,人們彷彿看到攀登泰山的情景,真是「愈翻愈險,愈險愈奇」,這段描繪可以看作「躋攀分寸不可上」的誘發,其藝術性、生命力,由此可突窺一班。
然而此僅一端,韓詩的高妙之處,不僅在於寫出了琴聲之妙,而且在於聽出了琴聲之妙。作者感概萬千、起坐世態、淚濕衣裳,「止之」不讓再彈,以免「冰炭置我腸」,冷熱交加,如何禁受。這一方面,無疑是言過其實(有意誇張),言其琴聲感人之深;另一方面,作者從具體感受中,烘托出性靈的共鳴。琴曲的主題也似乎傾訴了韓愈的心聲,韓愈的生平。因為詩人結合到他那個時代和他半生身世,政潮起伏,宦海浮沉。尤其是由琴聲想起他的被斥、受貶、遠謫、准備死……的過去的日子。這不正是時代的投影在詩中的折射嗎?我們分明可以從作者的弦外之音中,感到一種當時心靈顫動的潛意識存在。
這也許正是蘇軾掂出他的分量,定其為琴詩中最好的原因吧。
第三樂章 : 箜篌聲中的神奇王國
——李賀《李憑箜篌引》
詩鬼李賀不愧為苦吟詩人。「暮衣斷碎趙越秋,吟詩一夜東方白」。他的《李憑箜篌引》,以別一各方式,向我們描繪了一個神奇斑瀾的音樂王國。其藝術性之高,遠在他同時代的顧況的《李憑彈箜篌歌》、楊巨源《聽李憑彈箜篌二首》之上,前人亦稱之為「至文」並非過譽。
這首詩描繪音樂的出色成就,不在於狀其內容的豐厚,旋律的優美,節奏的明快;而是以典喻樂,通過各種神話傳說,來描繪音樂的效果;塑造了一個天上人間、神仙人物交織而成的藝術境界。把讀者帶入五光十色的神奇的音樂王國。他這樣描寫箜篌的聲音:清脆如崑山玉碎,嘹亮如鳳鳴九天,凄切如荷花泣露,喜悅如香蘭含笑。這聲音使魚跳蛟舞,連月宮里的吳質也被感動的不能成眠;倉穹被箜篌的聲音震破;女媧補天的碎石竟化作秋雨。
雖然作者的高明之處,就在於化用了種種美麗動人的傳說、故實來表現神奇的音樂境界。其以典喻樂的藝術成就有三:
一是暗用活用。
這首詩以典喻樂,靈活多樣,明用、暗用連類不窮。比如「空山凝雲頹不流」暗用《列子、湯問》所載,秦青「拊節悲歌,聲震林木,響遏行雲」的故實;「素女愁」典出《漢書、郊祀志》為暗用;「夢入神山教老姬」暗用了《搜神記》載成夫人能彈箜篌的事;「老魚跳波瘦蛟舞」,則有暗用了《列子、湯問》瓠巴鼓琴的典故。至於「石破天驚」、「江娥啼竹」、「鳳鳴」、「蘭笑」化用故實,更是水乳交溶,幾乎無跡可求。但是有一點是清楚的,作者於史海中隨意調遣,入於筆端,似信手拈來,實際上是為表達需要而精心推敲的。本篇取典喻樂,多屬音樂方面的故實。作者浮想連篇,才思渺渺,由此可見。甚至連請出女媧,專家也別有一翻見解。以為李賀詩中的「逗秋雨」,不能不使人想到,師曠彈琴大雨隨之的故事(《藝文類聚》)。這里以「雨」作比,說明李憑彈箜篌,也能呼風喚雨,具有師曠的水平。為了誇張雨之大,便想起了天破了,才是大雨傾盆而瀉。又由天破聯想到《淮南子•曉冥訓》所載女媧補天的事;反過來,石破天驚又大大地加強了雨的聲勢,這就是人感到,李憑的威力似乎還超過了師曠的大雨隨之,彈藝之高由此可見。但是趙翼卻以為此句雖險而無意義,只覺「無理取鬧」,筆者以為未免失之偏頗。「石破天驚」已為成語,說明它的形象還是足以動人心愧的。
二是一事多義。
除一般的用意外,故實的作用都有多元的信息儲存。一般的用意是虛擬的,帶比喻性的,表明不尋常的演奏效果。說明李憑可以同秦青悲歌、江娥喜瑟、素女愁怨、師曠彈琴、成夫人彈箜篌、瓠巴鼓琴相比類,甚至超過他們。由於活用,其作用就不僅限於此。有時還能起到渲染氣氛的作用。如「空山凝雲頹不流」,既像是李憑彈箜篌時,空寂凄清的真實環境;又象是樂曲的音樂效果。這種「響遏行雲」的虛與音樂效果的實交相暉映,含蘊豐富。即使非直接產生音樂的典故,也都含有多種意義。「二十三絲動紫皇」是寫實的。李憑彈箜篌的確感動了皇上,這有案可稽。但我們也可以想像,李憑的箜侯感動了道家所說的太清宮中的紫皇,影響極於神仙世界,這也未嘗不可。前者不外以虛喻實、以神喻人,後者又化實為虛,以人喻神、韻味無窮。其它如詩中的「秋雨」、「吳質」等典故也都有異曲同功之妙。
三是富於感情。
李賀是富於激情的浪漫詩人,他的詩感情熾烈,激情澎湃。而詩中的許多典故也都染上了厚重的情感色彩。愁雲凝空,秋雨驟作,江娥啼哭,魚龍起舞,仙人不寢,鬼神動情,玉碎鳳叫,花泣蘭笑都是感於心,而露於形。正如姚文燮《幽谷詩注》說的「天地神人、山川靈物、無不感到鼓舞」,如「老魚跳波瘦姣舞」,化用典故,內涵豐富,老的魚和瘦的蛟,總使人感到無力飛躍,然而他們卻跳波起舞,何也?音樂感人之深是也。「凝雲頹不流」變「響遏行雲」的被動為主動,雲成了有感情的東西,箜篌使他懷想戀戀,以致不想流動。可見在這首詩里不管是人、是神、是鬼、是仙,是有生命的、還是無生命的,他們或頹、或愁、或啼、或泣、或笑、或驚、或舞、或躍,都帶著濃厚的感情色彩,洋溢著詩人的激情。
李賀也是個精通音樂的詩人,「涼館聞弦情病客,葯囊暫別龍須席」。愛好音樂,竟至治病,有了這樣的生活基礎,再加上神奇的想像,箜篌的音樂王國就不同凡響。想像的翅膀超越了時空的界限,呼喚風雨雷電,驅遣人神鬼仙,奴役草木成魚,調動日月星辰,創造光怪陸離的音樂世界,給人以美的藝術享受。
蘇軾就深得其中三味,其赤壁賦中狀洞蕭之聲,「舞幽谷之潛蛟,泣孤舟之嫠婦」,不能不說是學習李賀的結果。正如杜牧所說,「鯨呿鰲擲,牛鬼蛇神,不足為其虛荒誕幻也」。
第四樂章: 嘈嘈切切錯雜彈
-------三首詩對比欣賞
當我們欣賞了這幾首優美動人的樂曲之後,我們深深為詩人們高超藝術而折服。這種藝術的再現,又彷彿是我們聆聽到了唐王朝音樂藝術家們美妙樂聲,也似乎目睹了他們的光彩奪目的風采,這是再現的藝術。詩與音樂,原是一家,都能表達感情,塑造形象,只是形式不同而已;但是藝術是相通的。詩人以其卓越的才華,再現了神奇音樂的藝術,我們也不妨聽一曲他們的交響,反過來,看看其再現的藝術。
奧地利漢斯里克《論音樂的美》中說,「對音樂作品的一切富有幻想力的描寫,性格刻畫和解釋性的說明,都是比喻性的,或者是錯誤的」。表現音樂往往是比喻性的,這一點他說的極是。《禮記•樂記》說「歌者累累乎,端如貫珠」。孔穎達疏「聲音感動於人,令人想形狀如此」。馬融《長笛賦》也說「聽聲類形」,意即在此。所以我國的詩歌在表現音樂時善於運用比喻的。這三首詩當然也不例外。雖然都是寫音樂的,題材相同,卻用了比喻,但由於詩人的構思不同,寫法有異,意境風格也就迥然有別。
首先,比喻的側重點不同。
白詩重點以聲喻樂,韓詩重點以形喻樂,李詩重點以典喻樂,當然不可一概而論。其中 筆法互用,顯而易見,只是側重不同而已。這一點上已說明,此不費述。
其次,塑造藝術形象的材料不同。
在《瑟琶行》中,描繪瑟琶女動人的演奏,用「嘈嘈急語「、」切切私語」、「間關鶯語」、「幽咽泉流」等一連串形象的比喻。這類比喻都取材於現實生活中常見的事物。從而可知詩人白居易形象思維活動,是在現實生活土壤之中,人們熟悉的事物范圍之內,因而他的比喻切貼易懂,有濃厚的生活氣息;李賀的《李憑箜篌引》卻用神話的材料來描繪動聽的音樂,詩中的「江娥啼竹素女怨」、「崑山玉碎鳳凰叫」、「芙蓉泣露香蘭笑」都是超現實的情景。詩人以他豐富的想像,神話的色彩和新奇的意境引人入勝;而韓詩又不同於前二者,作者描寫音樂,不光用各種音調來比,像兒女語,鳥語,還用勇士昂揚的氣概,柳絮的飛揚,躋攀墜落的動作來比,這在修辭上屬於通感,正如《通感》論中說韓愈的描寫「那才是心想形狀如此」、「聽聲類形」,把聽覺轉化為視覺。並且說「也許不但聽覺通於視覺,而且聽覺通於肌肉運動覺。隨著聲音的上下高低、身體里起伏『抗』、『墜』、『扳』、『落』的感覺」,可謂一語中的。同樣是描寫曲調由低到高的驟變,白詩用「銀瓶乍破水漿迸,鐵騎突出刀槍鳴」來比喻;李詩則從「女媧煉石補天處,石破天驚逗秋雨」來描寫,而韓詩又以「劃然變軒昂,勇士赴疆場」來摹擬。同樣是寫感人的藝術效果,白詩里的「東船西舫悄無言,唯見江心秋月白」,是寫眼前實景,曲終樂止,朗月在天,美妙的演奏吸引了多少江上的船隻,感動了多少船上的聽眾。李詩里的「吳質不眠倚桂樹,露腳斜飛濕寒兔」則是寫箜篌余韻感動了天庭,連吳剛也被陶醉,忘記了清霄露冷,倚桂樹而不眠,神思飛揚,幻想生翼。而韓詩卻從「推手遽止之,無以冰炭置我腸」的切身感受出發,烘托出了性靈的共鳴。
再之,在詩的結構和表現方法上,也各有特點。
白詩是一篇完整的敘事詩,詩人先寫與瑟琶女相見,再寫其精彩的演奏,最後寫其訴說身世及自己的感慨。寫瑟琶女的演奏也是從調弦定音寫起,接著是「低眉信手續續彈」。最後「曲終」把演奏的全過程,曲調變化,演奏者的神態,音樂效果,順次作敘寫,人物和音樂形象的描繪,是在抒緩宛轉的畫卷里平鋪開來,脈落分明。李詩從寫法則完全兩樣,全詩十二句除起首兩句把時間、地點、人物和樂器作了必要的介紹外,主要的篇幅用來描寫音樂的演奏和藝術效果。詩人沒有任何敘述和說明的文字,只有一幅跳動著的形象鮮明的畫面,如「崑山玉碎」兩句,上句寫大弦高彈時激越清脆的聲響,下句是寫小弦低彈時幽咽和緩的曲調,「不著一字,盡得風流」。盡管沒有外在的紐帶,但全詩脈絡貫注,內在的韻律聯系很緊,詩中的畫面往往是跳路式的展現在我們面前,如影視手法蒙太奇。而韓詩又是別一種方式,他一口氣寫了十句,連用七個比喻,以形類聲,狀寫演奏時聲律的曲折變化,化無形為有形,讓讀者從具體景物中體會到音樂的韻味,誠如洪邁所言「韓蘇兩公文章,用譬喻處重復聯貫,至有七八轉者」(《容齋三筆》卷六)。然後作者則斂回筆來,著重描寫自己的切身感受,從側面來烘托音樂的藝術效果。相形之下,三首詩都以出色的音樂描寫見稱於世,但一在情理之中,一出意料之外,一融事理之內。即是意象相同的事物,也構成兩種不同的寫法,如韓詩寫鳳凰叫,「喧啾百鳥群,忽見孤鳳凰」,把鳳凰的叫聲從百鳥中突現出來,李賀則不然,他把「鳳凰叫」同富有神話色彩的崑山玉碎、天上紫皇、女媧煉石、江娥啼竹融合起來慕寫了一奇幻的世界,更帶有浪漫主義色彩。
最後,風格有別。
白居易作為新樂府運動的中堅,他崇尚通俗平易,自然流暢的詩風,所以自成一格,他的詩「多是觸景生情,因事起意、眼前景、口頭語,自能沁人心脾,耐人咀嚼」(趙翼《歐北詩話》)。李賀寫詩,慘淡經營,嘔心瀝血,卻能自出心裁。想像豐富,常常不受形式和音韻的限制,是個大寫「自由詩」的人。所以吟情寫性,味濃意足,幻想連篇,構思新巧,時時顯出他雲煙飄渺,遠水長流的風姿。詩風凄清幽冷,哀怨悲愁,造成冷峻怪誕的風格。其上承屈宋亦有發展。杜牧曾說李賀的詩「蓋騷之苗裔,理雖不得,辭或過之」這很有見地。與白居易相對的韓愈,別是一派,他主張「陳言務去」,不蹈襲前人,講求推敲文字,好用奇字,造險句,押險韻,以文為詩,有明顯的散文化傾向,因而形成了奇崛險怪的風格。司空圖在《詩品》中曾以形象的語言對韓詩的藝術做了描述,「韓吏部歌百篇,而驅駕氣勢,若掀雷抉電,掌扶於天地之間。物狀奇怪不得不鼓舞而徇其呼吸也」。葉燮《原詩》里也說「其力大,其思維、崛起特為鼻祖」,不失公允之論。結合這幾篇狀寫音樂的作品,我們也不難看出其風格的迥異。
尾聲
唐代不但詩歌發達,音樂也十分發達。許多詩人都精通音律。李白、王維、白居易、李賀等等。他們的藝術素養很高,因此也就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廣闊的音樂天地,這天地色彩斑瀾,光怪陸離,美妙動人。也正是這一首首絕妙的音樂之詩,才構成一組宏偉的交響樂,也正應了《琵琶行》中的描寫:
「嘈嘈切切錯雜彈,大珠小珠落玉盤」。
願我們都是識珠者,從中領悟人生的藝術的真善美。
附:
1、 琵琶行
白居易
元和十年,余左遷九江郡司馬,明年秋,送客湓浦口,聞舟中夜彈琵琶者。聽其音,錚錚然有京都聲。問其人,本長安倡女,嘗學琵琶於穆、曹二善才,年長色衰,委身為賈人婦。遂命酒使快彈數曲。曲罷憫然。自敘少小時歡樂事;今漂淪憔悴,轉徙於江湖間。余出官二年,恬然自安,感斯人言,是夕始覺有遷謫意。因為長句,歌以贈之。凡六百一十二言,命曰《琵琶行》。
潯陽江頭夜送客,楓葉荻花秋瑟瑟。
主人下馬客在船,舉酒欲飲無管弦。
醉不成歡慘將別,別時茫茫江浸月。
忽聞水上琵琶聲,主人忘歸客不發。
尋聲暗問彈者誰?琵琶聲停欲語遲。
移船相近邀相見,添酒回燈重開宴。
千呼萬喚始出來,猶抱琵琶半遮面。
轉軸撥弦三兩聲,未成曲調先有情。
弦弦掩抑聲聲思,似訴生平不得志。
低眉信手續續彈,說盡心中無限事。
輕攏慢捻抹復挑,初為霓裳後六幺。
大弦嘈嘈如急雨,小弦切切如私語。
嘈嘈切切錯雜彈,大珠小珠落玉盤。
間關鶯語花底滑,幽咽流泉水下灘。
水泉冷澀弦凝絕,凝絕不通聲漸歇。
別有幽愁暗恨生,此時無聲勝有聲。
銀瓶乍破水漿迸,鐵騎突出刀槍鳴。
曲終收撥當心畫,四弦一聲如裂帛。
東船西舫悄無言,唯見江心秋月白。
沉吟放撥插弦中,整頓衣裳起斂容。
自言本是京城女,家在蝦蟆陵下住。
十三學得琵琶成,名屬教坊第一部。
曲罷常教善才服,妝成每被秋娘妒。
五陵年少爭纏頭,一曲紅綃不知數。
鈿頭銀篦擊節碎,血色羅裙翻酒污。
今年歡笑復明年,秋月春風等閑度。
弟走從軍阿姨死,暮去朝來顏色故。
門前冷落車馬稀,老大嫁作商人婦。
商人重利輕別離,前月浮梁買茶去。
去來江口守空船,繞船明月江水寒。
夜深忽夢少年事,夢啼妝淚紅闌干。
我聞琵琶已嘆息,又聞此語重唧唧。
同是天涯淪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識!
我從去年辭帝京,謫居卧病潯陽城。
潯陽地僻無音樂,終歲不聞絲竹聲。
住近湓口地低濕,黃蘆苦竹繞宅生。
其間旦暮聞何物,杜鵑啼血猿哀鳴。
春江花朝秋月夜,往往取酒還獨傾。
豈無山歌與村笛,嘔啞嘲哳難為聽。
今夜聞君琵琶語,如聽仙樂耳暫明。
莫辭更坐彈一曲,為君翻作琵琶行。
感我此言良久立,卻坐促弦弦轉急。
凄凄不似向前聲,滿座重聞皆掩泣。
座中泣下誰最多?江州司馬青衫濕。
2、聽穎師彈琴
韓愈
昵昵兒女語,恩怨相爾汝。
劃然變軒昂,勇士赴敵場。
浮雲柳絮無根蒂,
天地闊遠隨飛揚。
喧啾百鳥群,忽見孤鳳凰。
躋攀分寸不可上,
失勢一落千丈強。
蹉余有兩耳,未省聽絲篁。
自聞穎師彈,起坐在一旁。
推手遽止之,濕衣淚滂滂。
穎乎爾誠能,無以冰炭置我
3、李憑箜篌引
作者: 李賀
吳絲蜀桐張高秋,空山凝雲頹不流。
江娥啼竹素女愁,李憑中國彈箜篌。
崑山玉碎鳳凰叫,芙蓉泣露香蘭笑。
十二門前融冷光,二十三絲動紫皇。
女媧煉石補天處,石破天驚逗秋雨。
夢入神山教神嫗,老魚跳波瘦蛟舞。
吳質不眠倚桂樹,露腳斜飛濕寒兔
B. 琵琶的琵怎麼寫
筆順讀寫:橫、橫、豎、橫、橫、橫、豎、橫、橫、豎提、撇、豎彎鉤
康熙字典中的解釋:
【唐韻】房脂切【集韻】【韻會】頻脂切【正韻】蒲麋切,音毗。【說文】琵琶,樂器。馬上弦索。從珡,比,意兼聲。【廣韻】推手為琵,引手為琶,取其鼓時,以為之名。【集韻】馬上所鼓,推手前曰批,引手後曰把。或從手。【風俗通】長尺五寸,象三才五行。四弦象四時。唐書自下逆鼓曰琵,自上順鼓曰琶。近代樂家所作,不知所起,傅琵琶序雲:漢送烏孫公主,念其道遠,思慕故國,使知音者於馬上作之。【古今樂錄】琵琶出於弦鞉,杜摯以為興之秦末,蓋古長城役,百姓弦鞉而鼓之。